撰稿：仝道荣
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姓氏在史学界一直存在争议，众说纷云。有人说，努尔哈赤姓童或者仝，也有人说，努尔哈赤姓夹古，更有人说努尔哈赤是北宋徽宗、钦宗后裔，觉罗本意为赵。本文将从满洲姓氏来源、努尔哈赤先祖居住地的分布，朝鲜李朝和明朝同努尔哈赤有关的历史文献，以及努尔哈赤本人的认可等方面探讨其姓氏。
我们首先从女真族姓氏来源和氏族部落的地理分佈来考证努尔哈赤的姓氏。女真族姓氏的来源主要是部落之名，即以部为氏。根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努尔哈赤正宗八世祖范嗏于元代中后期诞生于牡丹江口鳌朵里城(今依兰县)斡朵怜万户府。后来斡朵怜万户府管辖的部属发动叛乱，万户千户、百户及范嗏父祖皆被杀害，其家族中惟有范嗏率部众于 1350 年(元至正十年)，南逃到图们江下游河口的元奚关总管府奚关城(今吉林珲春)。元朝规定，女真人“其官皆也袭”。元朝末年范嗏在奚关城承袭先人万户之职统辖斡朵里部众。范嗏在此地娶妻纳妾生下长子挥厚。1372 年(明洪武五年)，范在奚关城遭速平江(绥芬河)兀狄哈袭击身亡。而牡丹江口鳌朵里城(今依兰县)斡朵怜万户府在元朝期间属于夹古部落。夹谷原称加古，音译为汉语时讹为夹谷，明代谐音为夹温。加古可能是一种自然景物在女真语中的称呼。夹谷部落分布在以黑龙江五常市境内的活龙河流域(今呼兰河)为中心，北至阿城市，西至吉林省农安县，南至吉林市的混同江(今松花江)上游，东至通河县的广大区域。它的北边紧邻女真族的王族完颜部。夹谷部落的所在范围也可从金朝早期夹谷氏有关人物的原籍地粗略地看出。活了105 岁的夹谷吾里补，原籍暗土浑河人，暗土浑河即今黑龙江省依兰县之西、通河县境内的大古洞河。金朝左丞相夹谷清臣，胡里改路人，和夹谷吾里补是同一地区人，胡里改路即今黑龙江省依兰县一带，属于上述夹谷部落所在地。夹谷氏是金代胡里改路贵戚姓氏之沿袭，胡里改路沿所在松花江口。努尔哈赤的先祖在金代居住在松花江口，可能是贵戚，所以授赐夹谷氏。范嗏出生在松花江口依兰一带，这一带正是夹谷部落所在地，由此推断范嗏应该姓夹古。如果按照汉族姓氏传承的说法，努尔哈赤应该姓夹古。
但是，同样是努尔哈赤的六世祖孟特穆（又称蒙哥帖木尔）在历史文献中出现又姓了童或者仝。孟特穆是努尔哈赤称帝后追封的第一位皇帝，同时努尔哈赤认为自己的王业实由其六世祖开创而来，于是追尊其六世祖为肇基王迹之祖-肇祖。
在《李朝实录》世宗二十一年三月甲寅记载：“童猛哥帖木尔与伊父童挥护（厚）......居本国镜城阿木河地面”。《世宗实录.咸吉道地理志》也记载：“会宁,......胡言翰木湖，童猛哥帖木尔承虚入居之。”
更有意思的是同样是朝鲜文献《龙飞御天歌》第 7 卷第 53 章记载：“如女真，则翰朵里·豆漫·夹温·猛哥贴木尔，火儿阿·豆漫·古论·阿哈出，托温·豆漫·高·卜儿阏。朵，都果切；翰朵里，地名，在海西江之东，火儿阿江之西。火儿阿，亦地名，在二江合流之东，盖因江为名也。托温，亦地名，在二江合流之下，二江皆自西而北流，三城相次沿江。夹温，姓也；哥，居何切，猛哥贴木尔，名也。古论，姓也；阿哈出，名也。高，姓也；阏，阿葛切，卜儿阏，名也。”
同样都是朝鲜的文献，对孟特穆的姓氏却有不同的记录方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灭明初汉人统治者对各少数民族采取了民族歧视政策，朱元璋曾三令五申反复强调禁止胡服、胡姓、胡语、胡俗。在此历史环境下，金代移居中原的女真族夹谷氏不得不改用汉姓仝。《金史·国语解》："夹谷曰仝”。留在东北的女真族，虽然仍能保留本民族的习俗，但在汉统治者的民族歧视政策下，夹谷氏也不得不改为汉姓，但改汉姓的时间晚于中原，而且为了区别于中原已融入汉族的仝姓，在永乐朝后改用了同音的“佟”姓。朝鲜李朝始于 1392 年，即洪武二十五年，此时东北夹谷氏还未改汉姓佟，用汉文写的《李朝实录》只能参考中原夹谷氏改汉姓的仝。但“仝”字少见，“童”早在中原及东北成为汉姓，因此《李朝实录》的撰写人将明朝初期移居朝鲜的夹谷氏的汉姓写成了仝、佟的谐音“童”或“董”。
我们阅读《李朝实录》中所记载的童（董）姓应理解为佟姓才附合历史真实。而明中后期的文献都将东北夹谷氏汉姓写成佟，例如明庚申五年（1440 年）张鼎撰写的《辽夷略》将努尔哈赤二世祖觉昌安及一世祖塔克世的姓氏都写成佟。所以，在《建州纪程图记》记载，万历二十四年（1596 年）朝鲜主簿申中一在回复努尔哈赤时称：
“女直国建州卫管束夷人之主佟奴尔哈赤禀，为夷情事，蒙你朝鲜国、我女直国，二国往来行走学好，我们二国，无有助兵之理。”即使到了努尔哈赤在兴京称汗，建立后金政权。在《光海君日记》中记载：
“建州夷酋佟奴尔哈赤，本名东哒。我国称此国为老可赤，此本酋名，非国名，酋本姓佟。其后或称金，以女真种故也。”
那么我们再看看努尔哈赤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姓氏的，按照女真的风俗习惯，一般是提名不举姓的，所以绝大多场合，努尔哈赤就是称呼自己为努尔哈赤。但是特殊场合，还是要提及姓氏的。如《三朝辽事实录》八卷记有：“监军努（即努尔哈赤）自姓佟。”再如时任朝鲜南部主簿的申中一曾在辽东生活一段时间，并曾经受到过努尔哈赤的接见，曾经为努尔哈赤带书信给朝鲜国王，在他的《建州纪程图记》一书中提到万历二十四年正月，努尔哈赤回信给朝鲜国王的书信中写道：女真国建州卫管束夷人之主佟努尔哈赤禀。这里也能看出，努尔哈赤自称自己姓佟。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在努尔哈赤时代，在明朝和朝鲜官方文献中是姓童或者仝的，而童、仝、佟都是夹古姓的汉译，所以说努尔哈赤姓夹古，姓仝、童、佟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么努尔哈赤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爱新觉罗作为姓氏的呢？其实努尔哈赤生前就没有使用过爱新觉罗这个姓氏。那么爱新觉罗又从何而来呢？
清太宗皇太极在继承汗位后，多次与明议和，前后十数次不成，明人多以宋金前事为鉴。崇德二年（1636年），皇太极出于政治考虑改国号“金”为“清”，改女真为满洲。正如范文澜先生所言：“努尔哈赤自称金朝后裔，建立金国，借复兴完颜金为名，来统一女真各部。随着侵明事业的发展，皇太极开始否认自己是完颜金子孙，并禁用女真称号，创制满洲二字为族号。”同时，皇太极又接受汉学者的“五行学说”影响，满洲清三字都有水字，而明朝皇族姓朱，朱明二字有火意，皇太极改国号金为大清，不仅有隐蔽汉族完颜金旧恨的作用的同时，且免去火克金的嫌恶，又显示水灭火的预期。皇太极在改国号的同时，又改皇族女真姓夹谷及汉姓佟为爱新觉罗，其出发点也如此。其实，佟姓甚广，不仅有女真满族，还有其他民族，如汉蒙等。觉罗和夹谷谐音。爱新，满语为 aisin，金也，高贵之意。爱新觉罗汉意即夹谷氏高贵的一支。皇太极改皇族佟姓为爱新觉罗不仅是征明的政治需要，也突显皇室的尊贵并有别佟姓其他族众。同时打造一个君权神授的故事，在《清史稿·本纪一》记载：“始祖布库里雍顺，母曰佛库伦，相传感朱果而孕。稍长，定三姓之乱，众奉为贝勒，居长白山东俄漠惠之野俄朵里城，号其部族曰满洲。满洲自此始。”这样爱新觉罗姓氏有别于其他觉罗，成为“像金子一样尊贵的姓氏”。而在其他清朝文献中努尔哈赤开始姓爱新觉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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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整理：恒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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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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