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蔡升升

龙兄虎弟杜度与尼堪

在辽宁省本溪市石桥子响山子的东山坡上曾有一座大坟，当地人都管它叫金王坟，这座坟的主人就是满洲开国时赫赫有名的安平贝勒杜度。

 距此千里之外的北京房山区长沟乡东甘池村也有一座大坟，当地人也叫它金王坟。巧的是，这座坟的主人正是杜度的亲弟弟——敬谨亲王尼堪。相隔千里，但两地都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墓主人生前地位显赫，战功卓著，最终血染沙场，力战而亡，死后身首异处，因为找不到头颅，朝廷为表彰其生前的功绩，特别用黄金做了一个头颅与尸身一同安葬，因此称为“金王坟”，又称“金头王坟”。

 “辽东龙兴地”与“燕云帝王都”，两个相距千里之遥的村子流传下几乎完全一样的传说，这兄弟俩究竟谁是那个传说中“金头”的主人？那个“金头”又是否真的存在过？

龙兄虎弟杜度与尼堪

在平顶山碑林旁，有一座小院落，院子的中央有一通石碑，这通石碑，碑高285厘米，宽120厘米，厚42厘米。质地为汉白玉，周边浮雕云龙纹。年深日久，久历沧桑风雨，碑额已经遗失，仅存碑身。这是清雍正皇帝为了纪念一位大清开国贝勒而树，碑上阳刻满汉碑文，汉字楷书4 行，满行40字。碑文以雍正皇帝的口吻记述着墓碑主人的丰功伟绩，“鸿文焕赫，贲泉壤以增光；宝命辉煌，映松楸而生色。”不吝溢美之词。

大碑后面屋子里有一尊满洲武士身披盔甲的戎装坐像。

这个小院，唤做杜度祠，这碑的主人正是爱新觉罗·杜度，努尔哈赤的长子长孙，通过这尊塑像人们可以遥想这位尊贵至极的贝勒爷当年的风采。

长子长孙

爱新觉罗·杜度是清太祖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大儿子，也就是努尔哈赤的长孙，“杜度”的满语意为“斑雀”。爱新觉罗·尼堪，则是褚英的第三子，“尼堪”的满语意思为“汉人”，可能是因其相貌或作风像汉人而得名。

他们的父亲爱新觉罗·褚英能征善战，广有战功，努尔哈赤因其英勇，封号“阿尔哈图土门”，译言为“广略”，所以褚英封号为“广略贝勒”。褚英因勇武过人而且颇有韬略，成为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努尔哈赤也将他视为自己事业未来的继承人，命他主持国政。

 恃才傲物的褚英打仗是把好手，玩政治就不行了。当上接班人后，不会施恩惠于大臣，不会论戚谊于弟兄。反而与“开国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安费扬古和扈尔汉以及皇太极等兄弟们不和。这些人在努尔哈赤面前经常告褚英的状，努尔哈赤因此与褚英渐生疏离。随后，努尔哈赤又抓住褚英的一朝之错，解除了他的兵权。

 性情刚烈的褚英将所有不满溢于言表，这导致他不久被软禁。褚英愤怒至极，行为更为过激，他甚至焚香诅咒告状的五大臣和兄弟，并扬言等掌权后处死五大臣和不听话的兄弟们，结果又被告了一状。公元1615年的8月，褚英在圈禁两年后，被努尔哈赤决心处死，时年只有36岁。

褚英死时，杜度已经18岁，而尼堪只有6岁。

安平贝勒

杜度是努尔哈赤的第一个孙子，又值其父亲褚英战果辉煌的时代，是在倍受重视和关爱中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的。父亲的死让杜度心灵倍受打击和挫伤。但汗王祖父仍十分喜爱这个长孙，令其独掌正白旗。褚英死后，杜度追随二叔代善。杜度颇有才干，能征惯战，战功卓著，是一员难得的骁将，努尔哈赤天命九年晋封贝勒。

杜度地位尊崇，战功赫赫，之所以不像我们熟悉的多尔衮、萨哈廉一样被封为亲王，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满洲还没有引入汉人礼制中“亲王”、“郡王”的封号，当时的“贝勒”就已经相当于后来“亲王”封号，不可与后来“贝勒”的封号相提并论。

其实，早在1618年，萨尔浒大战时，22岁的杜度已成为朝鲜人眼中的知名人物、后金国著名的将领。天命九年（1624）受封为贝勒，成为努尔哈赤孙辈中最早封贝勒爵者，其名次仅次于代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敏四大贝勒，为随班议政的十贝勒之一，跃入了后金的统治集团。

天命十一年（1626）努尔哈赤辞世，皇太极承位。由于皇太极与其父褚英结怨颇深，受父亲的影响，杜度始终得不到皇太极的信任，失去了独掌一旗的权力。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佳，因此做事极为谨慎，唯恐引起皇太极的猜忌而招致灾祸。天聪三年（1629），杜度随阿敏出征朝鲜；四年随大军征明；而后又多次参战。在战斗中，杜度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轻伤不曾卸甲，并屡立功勋，却功高不赏。崇德元年（1636），皇太极称帝，大封兄弟子侄爵位。杜度虽获皇太极奖励，但仍为贝勒，只不过爵位之前加“安平”两字，成为“安平贝勒”，以后一直也没晋升，为此杜度心中极为愤懑也颇有微词。但即便是这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杜度还是因卓越的才能与代善、岳托、萨哈廉等同为“十大固山执政贝勒”，是当时满洲举足轻重的实权派人物。

杜度之死

崇德四年二月（1639），皇太极领兵攻打祖大寿镇守的关外重镇锦州，明崇祯皇帝委任洪承畴为蓟辽总督，执掌辽西军事。锦州战端一开，洪承畴在宁远誓师，率步骑兵13万驰援锦州，随即明、清双方几十万大军鏖战辽西松山、锦州一线，这就是，明、清之间最后的关键之战——松锦大战。

战争开始时清军一方虽取得了一些胜利，但锦州城就是拿不下来，几次强攻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崇德六年（1641）八月，对锦州城久攻不下的皇太极返回盛京，留下杜度继续围攻锦州。

对于杜度之死《清史稿》中记载：“翌年（1642），六月，薨。”“上闻之，为罢朝。丧还，遣大臣迎奠。”虽然都是子侄，对于杜度的身后事，皇太极显然没有像对咱本溪人非常熟悉的萨哈廉（东坟的主人）那样重视。

杜度死后初葬于辽阳，雍正年间后迁至响山子。而据响山子当地人传说，杜度不是因劳累过度而死，而是在攻打锦州时，力战而亡。

在此之前杜度与多尔衮一同围困锦州外城，皇太极以二人扎营离锦州城太远有消极避战之嫌为由，将杜度论削爵，诏罚银二千。其实，抛去杜度力战而亡传说是真是假不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皇太极每遇苦战、硬仗都会派自己不待见的兄弟、子侄打头阵，而且督战甚严，莽古尔泰就曾吃过苦头。他的用意很简单，打死敌人平外患，打死自己人除内乱，让这些能征善战的兄弟、子侄们不死于阵前，也受罚于军法，时刻都要敲打这些兄弟子侄们一下，小算盘打得是相当精明。

 这样看来，再围锦州之时，杜度力战当先，不幸战死沙场，落得身首异处的传说就有了出处。关于杜度受罚一事，有明确记载，死于锦州也是事实，总之杜度之死是与皇太极脱不了关系的。

至于杜度为何葬于响山子，则不难解释——因为此地乃杜度的王庄旗地。据记载，杜度的庄园旗地达到7000余亩，主要分布在我市的牛心台、卧龙、石桥子、响山子一带。能在“龙兴之地”拥有如此大片的王庄旗地，也足见杜度作为努尔哈赤长子长孙的显赫地位。

 杜度死后最初安葬在辽阳的东京陵，1724年，雍正皇帝下旨为他立碑纪念他的功劳。迁到今天响山子村的东山坡上，该坟当时叫做金王坟。

敬谨亲王尼堪

说罢了英武的杜度，再来讲讲堪称壮烈的尼堪。

在北京郊区县和河北农村流传不少有关清代王爷坟的轶事趣闻，其中“金头王”的传说最为普遍。

 传说，敬谨亲王尼堪在湖南战死后，他的战马驮着无头的尸身一直跑回北京，当时的顺治皇帝见此情形，决定赐其一头，先给了个锡的，不要，又换了个银的，也不行，最后给了个金的，只听“咣当”一声，尸身倒地，所以人们称敬谨亲王尼堪为“金头王”！

不用多说您也知道，这故事太离谱了，肯定是编的。

历史上尼堪十来岁就开始了戎马生涯。可是一直到崇德元年(1636)，27岁的尼堪才被封贝子。松锦大战期间，尼堪随阿济格攻塔山、连山。崇德七年(1642) 杜度在锦州亡故后，尼堪接替大哥围攻重镇锦州。

顺治元年(1644)，尼堪从多尔衮入关，南征北战，晋封贝勒。顺治三年(1646)从肃亲王豪格西征，杀张献忠于西充，平定四川，晋封郡王。顺治六年(1649)授命为定西大将军，八次胜仗后晋封亲王。此时，尼堪在摄政王多尔衮的一手提携下，成为了入关之初权倾一时的“理政三王”之一，是多尔衮的绝对心腹。

顺治九年(1652)七月，南明桂王政权的李定国率军入广西、湖南。战况紧急，清廷派尼堪为定远大将军，率兵出征，顺治帝亲自到南苑送行，谁知这竟是这位百战大将的最后一次出征。

金头传说

尼堪可谓是临危受命，为了尽快取得胜利，他犯了轻敌冒进的致命错误.

《清史稿》是这样记载那场战斗的：十一月尼堪赶到湖南湘潭，敌军撤退。尼堪督兵夜进，兼程趋衡州，二十三日天亮时刚要布阵，李定国率四万人发起进攻。尼堪率军奋力冲击，李定国军败北。尼堪追击二十里，获得大象四只、马八百匹。追击途中，发现敌军埋伏在林中，部下劝他撤退。他说：“我军击贼无退者，我为宗室，退，何面目归乎？”奋勇直进。由于大部队与尼勘走散，明军把尼堪团团围住，尼堪左冲右突，不料陷入泥泽之中，矢尽，拔刀肉搏，力竭战死，年仅43岁。

史书记载，李定国的部下砍了尼堪的脑袋，只剩下尸身被清兵抢回运往京城。自努尔哈赤起兵辽东，皇家宗室亲王这样壮烈阵亡还是头一次，尼堪也是历次战争中，满洲阵亡的级别最高的将领。尼堪之死，一时天下震动，有“东珠璀璨嵌兜鍪，千金竞购大王头”一说。

顺治十年(1653)尼堪的灵柩被运回北京，顺治帝为此辍朝三天，并让亲王以下官员到城郊迎接灵柩。据说尼堪的灵柩暂厝于北京西郊八里庄，顺治皇帝总见有一股云气从八里庄升起，遂赐祭葬于房山县长沟乡东甘池村。

八旗健儿

故事讲到这里，谁是金头王的谜底依旧扑朔迷离。其实按照当时满洲的旧俗，二人战死在疆场后都应火葬，再将骨灰盛于金棺之中下葬，因此“金头”是否曾真实地存在过，值得怀疑。

 探究一个流传许久的离奇传说的真相，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情。本来嘛！只有离奇的传说才更配得上英雄生前的传奇，满足人们对英雄的敬仰之情。但不管谁是“金头王”，杜度与尼堪，两兄弟虽贵为满洲皇室宗亲，却不惜万金之躯在战场上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其勇武精神着实令人钦佩。而透过真实历史中二人的勇武表现，也不难理解为何建州女真，一个小小部族最终却完成了帝国的伟业。

那一代八旗骄子们，正是凭借这股血性的进取精神，才得以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从辽东大地冲出的这群满洲健儿，以勃勃英气、赫赫武功，一扫晚明的颓势。他们饮马中原、驰骋青藏高原、扬鞭蒙古、威震西域、扬帆海疆，一举奠定了今日中华版图，可谓壮哉。

 相关链接

杜度碑

爱新觉罗·杜度，清太祖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长子，生于1597年，逝世于1642年。杜度碑质为汉白玉，杜度碑高285厘米，宽120厘米，厚42厘米，周边浮雕云龙纹。无碑额，仅存碑身。碑阳刻满汉合璧碑文，汉字楷书4 行，满行40字。该碑曾立于响山子金王坟，1984年迁入平顶山碑林。

 杜度碑的碑文是以雍正皇帝的口吻记载着多罗安平贝勒杜度的生平功绩。其碑文如下：

朕惟国家谊笃懿亲，情殷惇睦，显爵之畀，即颁泽于生前；宠赐之加，更垂恩于身后，凡以重一本，厚宗盟，典之渥焉。尔多罗安平贝勒杜度泒衍银潢，庆流玉叶，扬威关外，夙资克敌之功，宣力师中，允协维城之义，且职司夫礼教，因志励乎寅清。追尔勋猷宜加恩赉，特颁旷典，聿彰眷旧之情；颁布新纶，爱备饰终之礼。式循彝宪，建树丰碑。呜呼，鸿文焕赫，贲泉壤以增光；宝命辉煌，映松楸而生色，永垂奕祀，用志哀荣。

雍正元年十二月初三

爱新觉罗宗谱网转载

2025年3月20日